听到灭炎丹这三个字，本就目瞪口呆的杨正，更是直接倒吸了一口凉气，赶忙抬眼环顾了一圈，将声音压低到了极致。
“小子……小兄弟，这事你自己知道就行，可不敢张扬啊！”
他一把拽住沈玉的胳膊，不仅脸上强行挤出了一丝笑容，就连一向狂妄的语气竟也收敛了几分。
眼见对方居然如此行径，沈玉尽管并不清楚他到底是在为谁研制丹药，但也大致推测出了一二。
灭炎丹，顾名思义，乃是帮助修士拔除体内火毒的丹药。
沈玉之所以能猜出对方在炼制何物，自然是因为玄龟所蜕的甲壳，是灭炎丹的重要材料之一。
灭炎丹炼制难度不算低，杨正之所以最近心焦气躁乃至醉酒误事，除了因为材料尚未凑齐之外，必然也是在炼制过程中遇到了些许麻烦。
另外，需要此丹的人究竟是谁？
除了在比斗时受了内伤之外，能用到灭炎丹的情况，也就只剩走火入魔了。
胜败乃兵家常事，修士间切磋受伤也并不稀奇，根本没必要遮遮掩掩。
再看杨正这般慌张小心的态度，大体就能判断出，委托他炼制此丹之人，大概率是一个必须时刻保持威严，身份相当微妙的人物。
正所谓高处不胜寒，身居高位者虽然表面上光鲜亮丽，实际上一举一动都如履薄冰，唯恐一个不小心坠入万丈深渊。
当然了，如果你的实力已经远远超出下位者数个层次，那他们也定然是不敢造次的。
如此想来，沈玉基本可以断定，应该是哪家小宗门的掌教长老之流，在修炼之时不小心走火入魔，为了保证不被趁机夺权，才暗地里委托杨正炼制此丹。
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，就算是杨正这种臭脾气，却也有推心置腹的莫逆之交，敢于放心地将自己的生死托付给他。
也正是因为对方是自己为数不多的老友，杨正才会如此不遗余力，并且在沈玉看出自己收购玄龟甲的目的之后，措手不及之下差点乱了阵脚。
要是我在炼制灭炎丹的消息传出去，再加上那家伙最近突然宣布闭关，很可能有人会将这两点串联起来，推断出他走火入魔的事实！
也怪我小看了天下英雄，本以为此地除了我之外，不可能有人知道灭炎丹的方子，何曾料到这小子毛都没长齐，竟然比那几个顽固不化的老东西还要强上不少！
杨正表面上陪着笑，同时也在暗暗打量面前的这个年轻人，心底暗暗盘算着。
灭炎丹虽然算不上罕见的珍品，但也绝不是烂大街的货色，就连我手上好不容易得来的方子，也是一笔带过语焉不详。
这小子一眼就看出了我的目的，难道说，他对此丹的了解比我还要深刻？
这股念头刚从脑海中闪过，杨正就再也无法忽略这个可能性了。
不管是救助好友的急切心情，还是对丹道技艺的强烈渴望，都让他生出了想要一问究竟的冲动。但是一时之间他又不好开口，难受地简直如同有数十只老鼠在抓心挠肝一般。
毕竟照理来说，像这种个人的经验心得，贸然去询问别人是相当失礼的。
并且他乃是前辈的身份，放下脸面去向后辈讨教，人家好心指点你几句也就罢了，若是拂袖而去不予理会，那可真就丢人丢到姥姥家了。
“小兄弟……这，那个……我……”
杨正支支吾吾了半天，却也没能说出一句囫囵话来，只是满脸纠结地一根根拽着自己的头发。
好嘛，闹了半天你这头是自己薅秃的啊？
沈玉看着对方这般模样，忍俊不禁之余，也觉得这老头并没有看上去那么难相处。
他当然清楚杨正是在顾虑什么，心中转动之下生出了一个法子之后，退后两步拱手施了一礼，毕恭毕敬地说道：
“听闻杨老浸淫丹道多年，在下有几个疑问百思不得其解，还请杨老不吝赐教。”
杨正眉头一皱，虽然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，干脆顺坡下驴，摆足了架子清了清嗓：
“年轻人有求学之心，甚好，老夫自然知无不言。”
看到杨正竟然当真应了沈玉的提问，周围的人无不面露讶异之色。
杨正水平高深是众所周知的，类似的场面也早就上演过多次，只是他根本懒得提携后辈，心情好的时候“多读多练”四个字打发，心情不好直接劈头盖脸骂上几句也是常有的事。
怎的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，他竟然跟这小子一问一答聊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？
更让众人难以置信的是，看他那连连点头一脸赞同的样子，似乎对这个尚未筑基的家伙颇为欣赏？
沈玉并未在意旁人好奇的窃窃私语，随便找了几个问题和杨正聊了两句之后，看似不经意地问道：
“听说毒蛇栖息之地，七步之内必有解药，杨老您怎么看？”
杨正捏着胡子，语气漫不经心：“能与毒蛇共存，说明也是剧毒之物。与其说是解药，倒不如说是以毒攻毒。”
“正所谓阴极生阳，阳极生阴，物极必反，天地之道也……”
他摇头晃脑地说着，忽然间灵光一闪，立马领悟到了沈玉此话的深意。
对啊，走火入魔本质上就是心火过旺无法压制，使用灭炎丹加以调和，效果的确立竿见影。
但是如果换一条思路，给这团火上再添把柴，让它烧得更快更烈，会不会也是另外一种解决方案呢？
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的杨正，这一刹仿佛被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。
苦读《丹经》何止数百遍，老夫自问通晓理论操作无暇，为何却始终未能突破到元婴之境？
难道说，我一直深陷桎梏而不知，其实想要成就自己的丹道，就必须跳脱出前人的视野吗？
想通了这一点之后，杨正宛如醍醐灌顶一般神清气爽念头通达，焦躁了数月的情绪也瞬间平复了下来。
他甚至能隐隐感觉到，丹田内沉寂了多年的金丹，似乎在轻微的晃动之下，生出了一道清晰可见的裂痕。
“呼~”
杨正不过是深深吸了一口气，附近的灵气便打着旋前赴后继地席卷向他，周围的修士察觉到异样，纷纷侧目看了过来。
“破丹？！”
见多识广的莫云长眉一挑，情不自禁地开口惊呼一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