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6.番外（一）

公司给新的一批秋招员工开会的时候，他们才第一次见面，那时候她来公司半个多月了。

不过一个在台上，一个在台上。

乔小珍简历是还在国外时投递的，邮件通知面试时她在飞机上，下了飞机才看到，时差都没倒立刻就去面试。

所有面试者应该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公司概况吧。

初试很顺利通过。

她看过招聘待遇，实习期三个月是有住宿的，为了避免麻烦直接住了酒店，不是她奢侈，确实卡里钱不是她的，所以用起来不心疼。

复试很顺利，就是最后一轮三试时多等了一天才通知。

新建的办公大厦，大部分员工都是新的，只有小部分领导从上海指派过来深圳。

她那点羞耻心就放心大胆多了。

来了十五个人，还说末尾淘汰制，可能留下一半，可能五个，如果都不行，最后也许一个不留。

上市公司，底薪高，社保可以，还有餐补比外面便宜很多的餐厅，竞争很激烈。

新来的员工有几十人，坐在特别大的会议室，一开始并没人说董事长会过来讲两句，后来他为了表达对新公司新员工支持说了几句话。

大概意思这是很广阔天地，希望有才华的你们在这里大展宏图。

说的很宏大，很激情，很……嗯，空洞。www.zmdwa.com 猴子小说网

乔小珍在下面跟着一起鼓掌，乔伊华工作状态和她接触确实很不一样。

回到工位后她继续忙碌，前一周了解公司文化和历程，自己工作内容，笔试。

上一周要写工作内容和报告，准备这一周出差用，每周五都要给来的人打分。

没办法应聘岗位多少是个小领导，薪资待遇真的很不错，这种打分制手段不知道谁发明的，一来马上感觉到压力。

一开始坐在飞机回国的时候，还会幻想重逢的场景，比如面试时候如果遇见他会如何，会不会产生很狗血的四目相对这类情景，过来后发现想多了。

大学扩招还没多少年，有那么多大学生吗？整个大厅人山人海，要十五个人一百多人来面试。

她都不知道是庆幸自己有点工作经验，还是照片简历贴的彩色吸引人注意，居然没被第一轮淘汰。

总之有坎坷还算比较顺利进入公司，新公司大厦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建立的，最起码四五年前他没这个打算，崭新的写字楼现代规格的工作场所，是挺舒服的。

上班进入状态后，便没有刻意去想过这件事，同住一层楼，那么多人，遇见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。

这次在台上台下，更像熟悉的陌生人。

她回到工位，刚打开电脑屏幕，老谢就笑眯眯的走过来。

老谢是带他们小组的直接领导，负责分配任务，开会，打小报告，汇报每个人情况给上一级，顺便说下公司规章制度，最重要有日常打分权。

他有时候嘴碎很爱耍官威，很讨厌，不过新来的员工并不敢惹他。

小珍是完全懒得理他，面上过去就可以，谁不讨厌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人？

老谢问小珍，哪方面不懂不明白不清楚的可以发邮件，公司的很多信息考核内容乔董的思想都在官网上的公司理念板块，务必好好看。

乔小珍含糊的点了下头，他离得太近，比较抗拒的侧过身，不知死活的说了句：“我知道。谢主管你早上吃的什么，衣服上有点味，去换下衣服吧，不然让别人闻见可以就不好。”

他三十出头，比小珍大一些，听说结婚了，也听说没结婚，她不是心大，因为这男的好像对每个女生都差不多，可能就是广撒网重点捞鱼。

老谢悻悻然离开。

乔小珍继续翻阅公司资料认真，邮件弹窗都没看见，下班时才检查看到未读邮件还有一个未接电话。

打开一看，吓了一跳。

居然用真人非匿名发送的邮件。

“来十六楼。”

就四个字。

发送人是乔伊华加英文名。

她的心骤然起跳，压根没做好准备，想了又想，准备下班再去。

刚午休结束，还要去开会，不过这次每个部门只是挑选几个人过去，很荣幸乔小珍挑选过去。

这次会议室不大，大家比较随意的站着坐着，她是没想到乔伊华会过来，和公司副总简单讲了几句，大概就是欢迎大家来公司工作，大家都是精英，如果有什么问题或者对公司建议可以提出来，大家共同进步。

时间很短，十分钟不到就解散。

人一个个走出会议室，乔小珍很明显感受出来眼光一直投射在自己身上，装作不对视没看见，这么多人在场她是没想过此时攀附这层关系的。

直到最后要离开时后面的声音说：“你把投影仪关一下。”

乔小珍留下来，他顺手就把门关上。

剩下两个人，一个人倚在会议室桌上看着她低着头操作电脑，一个装腔作势真的在操作。

她操作完就走，被拉住胳膊退了回来。

“你的简历我看过了，出国了？”

乔小珍不再扭扭捏捏，站直和他对话：“嗯，半年多吧。”

乔伊华盯着她，“住哪里？”

“公司宿舍啊，不是说实习期免住宿嘛。”

乔伊华看着她沉默几秒，“你是什么态度？”

“啊？”小珍以为他要上下级，连忙点头鞠躬，“乔总要吩咐什么？”

他双臂交叉，有点玩味的笑了下：“我知道你的态度了，替你保密。”

“保密什么？”

“你这种偷偷跑回来装模作样的癖好。”

乔小珍笑了下，“我是按照规章制度面试进来的。”

他眼睛扫了下她全身，牛仔裤短袖，头发比上次在北京长了不少，眼神最终停留在染的几缕黄白的头发上，丑谈不上，但是真的有点非主流，不过忍住没开口。

精神状态比之前好太多了，临走时可怜兮兮的模样，一副看透人生生死，居然出了国。

出国不说了，能主动回来真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。

他不会冒进的要她想法，不过也没打算让她一时脑热再离开，琢磨下词汇说道：“好好工作，有什么问题直接发邮件给我，私事打电话发短信都可以。”

他伸手要手机。

乔小珍这次没再说没有，拿出来递给了他。

手机很新，不用再买。前几次买的新手机都没送出去。

他翻开盖，输入了电话，备注是“哥”。

很好，很正规。

她接过手机很诚实的说道：“用你的钱买的。不过我之前没骗你，手机是新买的，号码是刚办的，现在面试都要手机号了，不办不行。”

乔小珍干脆全部坦白，“看病后还剩下一部分钱，申请是出国交流，把钱全部交了，好贵哦。在国外每天出去打工才能勉强生活，替换了几次银行卡发现你又给我打了好多钱，我就毫不客气的用了。”

乔伊华明白了她的意思，低声自言自语说：“为了钱回来也可以。”

人真的在成年后过了苦日子受过毒打才能明白很多道理。

“不说了先回去上班，压力好大啊。”

她轻声抱怨了一句。

乔伊华：“压力大吗？不是刚开始实习，什么压力？业务上吗？”

“没有。哎，末尾淘汰制还打分排名，我上学那会就不喜欢排名。”

他淡淡的说：“你不用有压力，你能通过初试没筛选下来靠的形象，最终能实习是有经验会来往，这些都会末位不了。”

他可真的什么都实话实说。

简历上照片其实不是最近的，而是学籍照片，多年以前的照片，年轻标致，面试官幸亏见了真人没有太大出入感能接受，染着头发也没影响外貌，甚至觉得更international，英语口语还不错才弥补了一点学历缺陷。

三试时面试最久，什么都问，包括做的哪些项目效果如何，他们旁边工作人员就有电脑，直接进去查询真实性，会来往就是人际关系，简单明了的问会不会喝酒、能不能接受加班出差。

比较好的是没问婚姻状况。

当所有人都是海归和研究生毕业，大公司经验者时，你总得有点突出的东西。

乔小珍不玻璃心，对自己定位挺明白，高考成绩比不上一群学霸，总得努力一些。

好在做事比较认真，前两周评分都在四五名，算不错了。

她回去时，乔伊华握住她的手，捏了几下还是松开。

可以试探出来不抗拒不挣扎，大抵就明白她的心意是什么。

老谢以为乔小珍上厕所去了那么久，回到工位后就说：“赶紧修改，下午六点下班前提交，马上就出差了，还在躲在厕所开小差。”

“……”

乔小珍忙着工作懒得回应。

出差是去的广州，她来过几次还算比较熟悉，公司提供路费酒店，想到前老板每次出差费用那么低，住旅馆不是酒店，两三个人什么工作都要做，拿货品整理治疗加上服务代表，有钱的公司就是好。

出差三天，下午回来还得继续上班，要求写近三周的感悟和不足，需要改进学习地方，她噼里啪啦写了好几页两三千字，提交邮件时已经晚上八点。

别人是自我夸赞学习恭维为主，建议为辅助，大体就是感谢公司给的机会，在过程中学习见识什么，让自己学会了什么，最主要哪方面能力得到提升，顺便说一下自己“微不足道”的想法。

乔小珍可能真的把公司当家，没有任何心理负担，十分客观写出自己哪方面毛病不足之处，又指出公司过于沉冗，很多东西不能个人直接决定，需要汇报和流程。

要不是老谢给的日常表现分高点，说不定直接七八名开外。谁会喜欢一个写自我剖析时浑身都是毛病的人？即便别人没看出来，她自我评价后也想当然觉得就是那种人。

周末时她在公司宿舍一大早就吵醒，很久没集体生活很不习惯，总觉得又小又拥挤。

手机铃声响起乔小珍在楼下吃早餐。

“要不要一起出去玩？”

大早上这音调以为遇到什么人，玩什么？去唱歌跳舞嘛。

“我在吃早饭呢。”

乔伊华问道：“员工宿舍？”

“对，街边早餐店。”乔小珍道：“你不会要来吧。”

“你往前大概三四百米，有个地铁口，在那等我。”他可能怕她拒绝，加一句：“别吃了，我给你带早餐。”

她买了自然会全部吃完，不过等他过来时不忘补了个妆，幸亏出门吃早饭后想去看电影打扮了一下，对，只有她最爱白天看电影。

以前在深圳上班就爱周末白天看电影，晚上总觉得闷闷的。

走到地铁口没多久，他的司机停下，还是越野车。

乔伊华穿着运动服运动鞋一身休闲。

“这是要干嘛？”

以为“约会”怎么看着去运动跑步。

他见她没打算进车门，出来推她进去。

“去登山。”

“登山？”她琢磨了下这个名词，登山不是爬山，不是旅游黄山庐山华山嵩山。

坐在车里后，乔伊华拿出一套衣服，女士运动衣，还有一双运动鞋。

乔伊华说了这几年他的爱好，爱上登山，登雪山，会经常去滑雪，这一看就是有钱人的运动。

还事无巨细的说去了哪里，他离开后怎么安排小西生活，戒了烟酒，只有很必要场合喝口红酒抽的烟少之又少，饮食方面同样改善很多。

还说自己年轻时候使劲造，导致前些年身体敲响警钟，他很听从医生的意见比较配合养生运动甚至健身，除了登山滑雪，会去野游徒步，今天就是去野游，不需要跟着旅行团，走野线。

乔小珍坐在一边像听报告似的，静静听他说这些年发生的事。

是个爱生活爱健康多运动珍惜生命的有钱人做派。

开车上了高速，三个多小时，弯弯曲曲看到山脚下，并不像风景区一样有大门和停车位。什么山她真不知道，应该是野山头。

在车里换上运动装，下车后就看到另外几辆车提前来的助理帮乔伊华整理行物。

还有两三个人带队，腰间有绳索，跟探险一样。

“……”

这阵势，果然这种运动都得有人跟着保护安全，她都可以想象多少人报名跟着老板一起徒步的画面。

天气特别好，不冷不热。

乔小珍是绝对不锻炼的人，野线徒步只有小路脚印没有开发，刚走登山一公里她就开始头昏眼花，开始有虚汗。

坐在旁边石头上，脸通红。

乔伊华跟没事人一样，蹲在旁边，笑着说：“年纪轻轻体质这么差。”

额头上全是细汗，他抽出丝巾擦了下，坐在旁边说道：“要不要继续？”

“我要喝点水。”

“现在不能喝，过一会儿。前面五公里处有条小溪，上面几块石头，特别漂亮，中午我们在那里野炊。”然后把自己手杖调了下高度给她。

他知道她并不是娇气的女人，休息几分钟继续赶路。

两个人并排走，乔小珍咬着牙坚持，心里打了一小时退堂鼓，眼看车子越来越远，回去不值当才打消念头。

他们速度不快，循序渐进后确实不太热了，稍微舒服一点，这才让助理把水她喝了一点。

说是野线其实挺安全，不像路上幻想中杂草丛生热带雨林，就是都是郁郁葱葱树木，偶尔还要过个小山崖需要用攀登绳索下去，并不高，挺刺激。

路坎坷一点，两个人就会牵着手，很快拉进距离，他们极少徒步一同这种方式旅行，没发现他挺有耐心。

会收好她的耳钉，帮她卡好发卡，谈论一些很小的琐事，比如公司食堂的饭菜没有上海员工餐好吃，偷工减料，就把人开了。

乔小珍逐渐敞开心扉，会说自己刚来深圳时每天都哭，哭到声音沙哑。一个人过春节总会做噩梦。不习惯北京的天气，天天流鼻血，不喜欢国外的饭菜瘦了七八斤。会感叹没有钱什么都做不了，在国外每天去餐厅打工很多人不给小费，吃包方便面都是奢侈，晚上很多次想他。

乔伊华同样静静听她倾述，一起走路说话时间过得很快。

十二点多果然走到溪水旁边，小溪没有他描述的小，挺大的，水流旁边确实有好几块平整的大石头。到这里风景才发现周末那么多人徒步，其他地方都被人占位置，旁边不少人野炊，幸亏他的助理早就到来，上面摆好糕点，还有功能饮料，咖啡，三明治。

咖啡还是加冰保持到现在，尝了下很好喝，真厉害。

她是真饿了，一口气吃了三块小蛋糕，“你专门给我买的么？”

“吃完再说话。”

乔小珍捂着嘴吃完咽下去，“有心了。”

她这个评价，真的是。

不过的确提前预定，给的钱多，蛋糕店一早开门，做最新鲜最好吃，当然也是最贵的。

喝了几口水，好想躺下休息，听着流水声，多惬意，这么多年没感受过这样的风景。

乔伊华伸臂，她顺势躺在他怀里。

很舒服。

山间清泉的风吹过，这种凉意沁人心脾不是空调风扇可以比拟。

她眼皮微微颤动，有困意。

“你要直接嫁给我，还是先做女朋友？”

“做女朋友。”她回答的不假思索。

就是在这个模糊中答应了这件事。

乔伊华搂住她的腰，低头看了还在闭眼假寐的人，沉默几秒回了句：“好。”

同意的很快，和来之前预料的完全不一样。

其实刚才他冲动之下问的，本来是想培养下感情，到回家路上最疲倦时候问她，要不要在一起看看。没有打算给第三种选择，就是在一起或者结婚。

乔小珍睡了二十分钟，没睡着，就是身体放空。睁开眼睛后头移在乔伊华肩头，轻声问：“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？”

他笑了，“你总不能还看不上我。”

乔小珍开玩笑的说：“如果是因为过得太穷呢？”

他脸色没任何变化，还是很轻柔说道：“你早就应该考虑这个问题，现在脑子不傻了。”

乔小珍有了精神脱了鞋在溪边玩了一会儿，一直后悔没拿照相机，风景清新美丽不拍太可惜了。

乔伊华在旁边听助理说些什么，大概聊工作，汇报进展，还接了几通电话。

在这里一个多小时后离开，下午的路走的快很多，遇到小峡谷，水是碧绿色，还有游客在快艇上游玩。

他一直没有提小西情况，她主动问起来才会说一些，说的不多，可能怕她心里有压力。

“哥，你变了好多。”

乔伊华舒了一口气，走着搂着她：“考虑一个人所有方方面面，真不容易。”

乔小珍笑着说道：“你不用考虑那么全面啊，我以后不跟你生气吵架。”

乔伊华歪着头笑了下，看出来他是很不信。

“做女朋友可以和吵架，做老婆就不能吵架，所以还是做女朋友。”

她逻辑还挺清晰。

她接着说：“女朋友不是可以一直作嘛，做老婆就另一种方式。”

严格来说，确实如此。

乔伊华道：“你能做多久女朋友，反正最后还是嫁给我，不如边做老婆边做女友。”

乔小珍：“嗯～我想一想。”

她想的并不久，下个周末询问时就点头答应做嫁给他。

不过原因是什么，说不清。

可能是她周一上班时满面春风，同事无意间问一句，谈恋爱啦？

乔小珍很大方的说，对啊，有男朋友了。

同事问道，哪里上班，有房吗？

在这个年龄结婚肯定要问收入和条件。

乔小珍声音稍微大了一点说：“除了比我大点，脾气有时候不太好，没事喜欢折磨我管着我，其他还行把。”

同事：“......”

老谢敲了下桌子，“上班不能喧哗。”

跟高中班长语气一样。

就是她这条鱼漏网了，接下来就是无穷无尽的找茬。

不是觉得她写的文案偏离主题，就说比以前退步很多，跟上一级经理报告工作进展时，点名她做的不符合工作规范。

她一没迟到二没早退，就给乔伊华发过一次短信，说晚上想吃什么被看见说